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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（第1页）

今天她已经好很多了，身上的热已经退下，只是还很虚，觉得头重脚轻地犯晕而已，拉住我的手，她就问：&ldo;你打听到去晋城怎么走了吗？&rdo;

我看着她苍白的脸色担心地问：&ldo;我听大人说，去晋城起码要走上半年的光景啊，什么方向，他们也说不清，不过城里有些贩货的人好像常去，如果能循着他们的路子走，应该就能到了……我只能打听到这么多，其实你问桃三娘，她一定知道的。&rdo;

玉莲低头想了想，眼眶又湿了：&ldo;我不是不信三娘，她收留了我，还为我治病，我无以为报才是真，只是不想再烦扰到她了。&rdo;

&ldo;玉莲姐，你是不想再和你娘一起过戏班的日子，想回去仍跟你奶奶一起？&rdo;我不解问道。

玉莲摇摇头，哽咽着，终于说：&ldo;我想……回去见一个人。&rdo;

&ldo;玉莲姐，你别哭啊。&rdo;我赶紧伸手去擦她脸上滑落的泪水。

&ldo;我的小哥哥……月儿，你不会明白的。&rdo;她不敢发出声音，只是咽着喉咙哑声道，&ldo;和我同村住的小哥哥，小时候有别的孩子欺负我，都是他去把他们打跑，村子里年年摆戏台，他都拉着我去看，每次都不嫌重还带一张板凳，让我坐着……我奶奶家太穷，他就把他家里给他吃的豆包子省下来带给我……夏天里，他到河里摸小鱼小虾，或是到山上去摘回野梨子，都给了我……那年我被我娘带着走，他追着我们一直出到村口，我当时就跟他说过，等我长大了，会回去找他的……&rdo;说到这里的玉莲已经泣不成声了，从她断断续续的话语里，我感到一阵难言的辛酸。

&ldo;可是你娘呢？你丢下你娘一个人……&rdo;

&ldo;我娘根本不会在意我去哪了，她只在意她自己，我想我也许根本不是她生的，她这些年与那么多男人在一起，哪里会在意过我？我对于她而言，就算做个跟班婢女，也嫌我力气弱啊！&rdo;

我的一句话还没说完，就被玉莲这番话打断，我再想不到该说什么了。

※※※

第二天，娘带我去金钟寺里进香。

中元节这几天，金钟寺的香火实在旺盛，天再热，这里仍是人来人往的，热闹喧繁的庙前街上，都弥漫了浓浓的香味。我跟着娘一路走，看到路边好多卖瓜果的摊子，摆满了西瓜、葡萄、黄梨、青桃，还有新鲜糊着塘泥的脆藕、风菱，忍不住地流口水，脚步都不知不觉慢了，娘发觉，便故意说：&ldo;天太热，回来买个瓜带去。&rdo;

我一听，这才踏踏实实跟着娘往庙门赶。

正走到离庙门还不到十丈远处，那里有一棵参天大槐树，一对看着熟悉的人影正立在荫凉底下说话，我东张西望之余瞥见，惊讶地自言自语道：&ldo;那不是玉莲她娘亲么？&rdo;

我再仔细一看，果然就是银鱼，她还穿着昨日那件橘红衫子，所以分外扎眼，她旁边那个男子，好像也就是昨日在石桥看见的那人，奇怪，不知是不是树荫里光线太暗，我只能看清那男人约二十出头，穿一身整洁的蓝衣白裤，却就是看不清他的面目，只能大概约莫觉着那人的脸生得很白净，眼睛黑黑的，个头比银鱼高，所以一边低着头与她说话，一边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看。

不知是树荫底下的凉气，还是那男人的眼神，我身上忽地没来由一阵发寒，明明我离着他们也有七八步远，但总觉那男人好像也发觉我在看他们，因此下巴略耸了耸，眼皮子翻过来一些望着我。

我心里一惊，脚下被个东西绊了一下，打了个踉跄差点没摔倒，幸亏娘拽住我的手：&ldo;月儿，走路看路。&rdo;

我不敢再回头，跟着娘进到庙里，随着她后面一起烧香、磕头，站在大雄宝殿前仰望着那大殿里披袈裟、戴宝冠的菩萨像，才算是定了神。

待到我们再出庙门的时候，就看不见银鱼和那个男人的身影了。娘带我去买了瓜，便回家了。

欢香馆门前，桃三娘也像其他人家一样，在空地上摆了个陶土盆，盆里烧着纸做的衣帽和金银，旁边又供着一碟白面馒头和一个西瓜、几个桃子，看见我和我娘走来，便打招呼道：&ldo;去金钟寺烧香回来了？&rdo;

&ldo;是啊，人太多，热。&rdo;我娘笑着答道。

&ldo;我就知道，所以我不去庙里烧了，就在这供供。&rdo;桃三娘一径把我们往店里让：&ldo;这么热的天，快进来坐坐，我用凉水浸了一大碗酸梅汤，你们也喝碗来解暑。&rdo;

我娘说还得回去赶活计，就让我留在这里玩会，自己却回家了，我娘才走，我正要进店里去，桃三娘突然一把拉住我：&ldo;月儿，你……刚才是不是看见什么东西了？&rdo;

&ldo;什么东西？&rdo;我大惑不解地奇怪道：&ldo;没有啊。&rdo;

&ldo;不对，月儿，&rdo;桃三娘附身蹲在我面前，伸手将我额发往上拨去，仔细地打量了我一下：&ldo;刚才你只是跟你娘去寺里烧香？没干过别的？&rdo;

&ldo;没、没有。&rdo;我被她追问的样子吓到了。

&ldo;那路上有没看见什么特别的人？&rdo;

桃三娘这么一说，我才想起来了：&ldo;噢！对了，我看见玉莲姐的娘，她和个男人站在金钟寺门外那棵大槐树下面说话来着，我就是多望了他们两眼。&rdo;

&ldo;银鱼和男人？&rdo;桃三娘眉头微皱：&ldo;难怪，来，跟三娘进来。&rdo;

我随着她到后院，正好看见玉莲从那屋里穿戴整齐并抱着她的包袱走出来，我惊问道：&ldo;玉莲姐，你这就要走？&rdo;

玉莲面有难色，点点头，然后&ldo;扑通&rdo;一声跪在地上：&ldo;三娘，玉莲谢你救命之恩。&rdo;

&ldo;唉，你别这样。&rdo;桃三娘连忙去扶她起来：&ldo;三娘晓得，你离开你娘，原本就是要回家乡去的？&rdo;

玉莲咬着下唇点点头。

&ldo;好，三娘也不多留你，只是去晋城的路山水迢迢，你可得再想想啊？况且……&rdo;她叹息一声：&ldo;我听说，其实你娘她这几日也托人到处找你的。&rdo;

玉莲听完，起初没有作声，我想到方才看见银鱼的情景，忽然问道：&ldo;明日就是七月十五，那今夜子时就得开戏了吧？玉莲姐，你为何不能过了明日再走？我听人说，瓜节出远门不吉利。&rdo;

&ldo;月儿，我……&rdo;玉莲显出为难之色，似乎也有点动摇。

&ldo;月儿说得不错啊，城里或有去晋城的商队，但他们也不会在这两日内启程赶路的，中元节这几日到处都热闹，你跑出去不也容易被熟人看见么？不如由我去帮你打听过再定？&rdo;桃三娘这样说出来，玉莲也就只好应承了，看桃三娘的神色，其实我知道就算我没告诉她玉莲要去哪，她也必定一早对她的来龙去脉都清楚的。

然后，桃三娘拉我和玉莲一起去喝酸梅汤、吃西瓜，据我所知，每年中元节吃的瓜，也是有讲究的，就是要留下完整的瓜皮做瓜灯，因此吃时只能把它剜出一个口子来，用长柄勺子挖出瓤来吃，瓜皮必须保存好完整的形状，待吃完瓜瓤后，桃三娘便用小刀把瓜皮里刮干净，待晚上就点瓜灯了。末了，她还告诉我们说，老祖宗之所以流传把中元节也叫盂兰盆节或瓜节，是因为当年释迦牟尼佛祖座下曾有一位弟子，这位弟子的母亲死后，却因生前罪业而堕入饿鬼道，因此佛祖便教授他为母亲念《盂兰盆经》，并在七月十五之日作特殊的盂兰盆祭以为其母超生，这一方法在人间流传开后，人们便也仿效他的方法，每年这时也为自己的亡友逝亲祭奠，而七月十五之时，又正好是瓜果尝新的季候，所以人们也常将挖空的瓜来作供，也有盆祭的意思吧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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