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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章 今天十八（第1页）

突如其来。高考估分报名结束，我报了本地的一所石油院校，因为对自己的成绩十分自信，所以进入等待真相大白的时候，我便整日沉浸在畅玩电脑游戏的欢乐时光之中。然而，今天上午，我突然有些手足无措。因为母亲突然腰腿痛得难以下床。别的似乎一下子失去了意义，甚至包括高考成绩、报名成功与否，父亲锁上菜店，和打了急救电话、带着母亲的我在医院汇合。一步一步扶着母亲挪到了医院，挂上急诊。父亲高中没毕业就去参军了，在部队磨练了一副好身板，四十岁之前从来没吃过药，哪怕是一粒感冒胶囊，对于医院，他很陌生。而我在十八岁之前倒是医院的常客，每年春、秋至少打一次点滴。只是那时总有母亲陪着，所以我对医院的流程也很陌生。好在坐着120来的，走急诊的流程很快，不多时医生就已经开始诊断。初步判断腰间盘突出的概率很大，也不排除股骨头坏死，得做CT检查。排队。半小时后，母亲去做CT。父亲和我在外面等。CT，前后不过两分钟，可我在外面站疼了脚。原以为结果会很快出来，但是却被告知要明天下午一点后才能拿到片子。我不知道有没有加急的办法，没有问出答案，只能等待。等待的时间总是很漫长，尤其是在疾病到来的时候。我在想，如果是完全无知，或许由于无知无畏，精神压力不会太大；如果已经知道结果，无论好坏，总要进行下一步去面对，也就要有所计划。二者都不会对人的心理造成太多负担。只有在未知与全知之间，一知半解的时候、自我怀疑的时候，才最可怕，因为人的精神世界没有他们认为的那么坚强。晚上，母亲默默地躺在床上哭泣。在我的记忆里，母亲从来都十分坚强，没见她哭过。这个，父亲可以作证。或者她流过泪，但我没见过。我们家很穷的，虽然我是独子，虽然父母把他们能给的一切都给我，但是我知道我们家很穷。小学四年级前在老家，父母双双下岗，没有生计来源。他们选择去卖菜，我模糊的记忆中有一次他们卖韭菜，卖不出去，只好自家吃，我好像吃了一年韭菜。可笑，我早已经清楚韭菜的保鲜期不过几天罢了，但是我直到现在，我吃不了韭菜，我闻到韭菜的味道就想吐。卖菜总是赔钱，父亲又去拉脚，他骑着一辆三轮车，拉人、送货、搬东西，出着苦力，赚着微不足道的五角、一元。即使是在我们老家那个号称第一贫困县的地方、即使是在钱还很值钱的千禧之年，那也是很微薄的收入。在背井离乡的前一阵子，有一天我清楚记得家里没有米了。翻箱倒柜，父亲找到了半截的十元钱，他去银行换了五元出来，买了大米，没有饿肚子。搬到新的城市，起初也没有什么起色。老家卖房子的一万元钱，除去租房、供我上学，用作维持生计的本钱便寥寥无几。夏天父母挎着柳树篮子卖瓜子，冬天背着木头箱子卖冰棍。翻过一年，父亲重新买了一辆三轮车，推着车卖瓜子和冰棍。我记得家里很少吃新鲜的菜，有一次一个同学到家里来，母亲拿了两个新鲜的土豆，做了一盘土豆丝，真香。又过了一年，父母租下一个小店面，开始卖菜。那时候我也很节省，我只穿别人送的旧衣服。中午我只需要一元钱，买个馒头和榨菜就是一顿饭。那时候我知道学校旁边有一家经济实惠的炒面店，好几个中午不回家的同学都说那里好吃还吃得饱，不过我没去过。那时候我最讨厌元旦联欢会，我疯狂的报节目，演着蹩脚的小品、唱着跑调的歌，那又如何，总好过在下面坐着。同学们都买了零食，而我什么都没带。当然，在父母顽强的打拼下，生活已经有了起色。眼看生活越来越好，母亲却倒下了。晚上我煮了点挂面，父亲吃了小半碗。我劝他明早还要起早去上货，多吃点，他点点头说明早走之前他再吃。母亲没有胃口，我也没有。没有了前两天的欢声笑语，对面的网吧的牌匾的灯光从窗户照进来，刺的我眼睛疼。昨天这个时候，我还在跟同学聊着QQ，畅想大学生活。谈到考试，我还笑着说自己还有十几天就十八周岁，到时候用大学的录取通知单给自己的十八岁画上一个漂亮的感叹号。没想到，感叹号来得好快，快得我都没有反应过来。我早已经查过腰间盘突出和股骨头坏死是什么病，相对而言我是多么希望母亲得的是腰间盘突出。对了，很多年前父亲骑自行车驮着母亲从菜店回家，有一次冬天路上全是冰，两个人摔倒过，母亲摔到了腰。那时母亲还年轻，养了几天、贴了膏药，又跟没事儿人似的。一定是腰间盘突出，母亲就是那时候坐的病。我把这个跟父亲、母亲说了，他们沉默。是的，我们对腰间盘突出也不太熟悉，这个病什么症状，我们也判断不来。就连医生都需要CT的片子，何况我们自己？我想过几天成绩下来了，跟初中同学聚个会，跟高中同学告个别。这是今天以前的计划。明天我先安顿好母亲，上午去帮父亲卖菜，下午去医院取片子，问医生后面的安排。这是现在确定的计划。我以前的生活似乎从来都很简单，只知道学习、考试、吃喝睡。其他复杂的事情有父亲、母亲，小到衣裤鞋帽、大到填报高校。但是我今天，我觉得我变得不简单了。我知道怎么在医院挂号、排队、交款，我知道两种新的病，我知道生活虽然变好但是仍有磨难，我知道我需要长大了。没错，今天是2009年6月19日，十八周岁的生日还有十三天。但今天，我十八了。（2009.6.19）喜欢东幽日记（）东幽日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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