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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57章(第1页)

大伦正聚精会神看戏,差点绊倒了个人。那一同搭班的三人,看见大伦,都对他翻白眼儿,一脚踹翻了他。一老旦先骂他:&ldo;差点绊倒了我!讨厌!这哪来的块木头,矮子功哪。跟孟师傅学丑儿哪?我的茶水!&rdo;一位老丑冷眼道:&ldo;名丑轻易能带徒弟?二十来岁,一把老骨头,邦邦硬,跟树桩子似的,还练矮子功?做梦吧。&rdo;大伦狠狠地瞪着他。老丑角挑衅道:&ldo;怎么?&rdo;武生连忙调解:&ldo;别理他,拿他当个傻子,吃货看。&rdo;大伦强忍着,刚给这个倒水给那个拿帽子,一旁武生喊叫:&ldo;过来,给我脱靴子!&rdo;大伦连忙过来伺候着,这武生,对他不屑一顾地唱道:&ldo;朝为田舍郎,暮登天子堂,将相本无种,男儿当自强。&rdo;大伦越来越受不了,丢下他的靴子要走。武生嚷道:&ldo;哼,你本事不大脾气还不小啊。&rdo;于是,大伦索性站起,将戏服扔在地上,转身跑了。大伦趁着夜色,跑了不多远,听到身后的锣鼓点声,放慢了脚步自忖:&ldo;不行,我既然认定了这条路,就不能回头了。&rdo;又扭头快速跑了回去。

且说雪凌下场,看见他的衣服,正四下着急地找人。见他气喘吁吁地跑回来,嗔怪道:&ldo;你,你还真胆大呀?&rdo;大伦接过衣服:&ldo;胆大啥,我是去撒尿了!&rdo;然后,不说啥,照例后台看戏。雪凌过来拍他肩膀问:&ldo;师傅就是不开口说正式收徒。你心里有气?&rdo;大伦不说话。雪凌贴他耳根说:&ldo;大伦,你不是想要学戏?常言道:千学不如一看。天天看戏,你也长本事!从今往后,你跟着看戏,我每天给你说一出戏。&rdo;大伦眼前一亮直点头。雪凌拉他到侧幕,开始给他讲解:看师傅亲自上场演《疯僧扫秦》,剧目的内容是地藏王转世的一个疯僧,来到人间惩罚出卖岳飞的秦桧。雪凌接着说:&ldo;师傅一出场,就有好儿,你看他,扮演成地藏王来到灵隐寺,先扮演个佛面,金装的菩萨。&rdo;场边上响起了锣鼓点,雪凌继续讲解,&ldo;那一锣是&lso;阴锣&rso;,转而,急急风,你看!他随着节奏一个转身亮相,刷,脸立时变了,嘴巴歪了,地藏王瞬间变成一个疯子!右手拿着扫帚,左手握着吹火筒,拱背斜肩,邪气十足,转眼的工夫人矮了半截,变了人哪!&rdo;

大伦不错眼珠地看,模仿着。&ldo;师傅最精彩的是他弯腰,半截蹲矮子两腿往外撇着走,比一般人低得多,整个一出戏下来,不站立。&rdo;大伦赞叹:&ldo;好,50多岁的人,功夫真叫绝!&rdo;雪凌告诉他师傅是在曲阜大成殿教科班学的,曲阜那个地方,假如没真本事,谁敢在孔夫子的门前摆书摊?大伦看了看她说:&ldo;哦,知道孔夫子,没想到你小丫头还有点学问哪?&rdo;雪凌不悦道:&ldo;什么小丫头,我都18了。&rdo;大伦笑道:&ldo;对,你是唱红了的花旦雪凌。&rdo;

一年过去了,邹大伦就这样边蹲矮子功,边用心观察着师傅唱戏。师傅还是拉着脸问很少正眼看他,可他服气的是发现师傅的功夫非同一般,能文能武,诗书文章,水墨丹青还都样样全能,武艺会丑行的24手基本功,一招鲜,吃遍天。除了演戏读书,场面上八面玲珑,人情世故通透历练。这些日子,让他受益匪浅。

一天,师傅对他说:&ldo;你用不着说好听的,梨园行有个老话:宁给十亩地,不教一出戏!&rdo;大伦连忙说:&ldo;是。我明白,那是怕有的人技艺学到手,翻脸不认人,把师傅踢开,您放心,这过河拆桥、忘师败道的缺德事,大伦是不会做的!&rdo;师傅哼了一声:&ldo;你个读书人,当了几天兵,戏文书理,很会说话。&rdo;大伦道:&ldo;师傅,大伦从来不说假话。&rdo;师傅抬手打断他:&ldo;行了,说一千,道一万,拿出真本事练一练。你还差得远哪。&rdo;紧接着把雪凌叫过来,毫不留情地训她:&ldo;雪凌,你昨天晚上的戏,那是啥?唱段,身段,一招一式,怎么要啥没啥?你说,怎么回事?&rdo;雪凌不言语。师傅厉声问:&ldo;你说,是不是练得不下工夫了?我怎么教你的!&rdo;雪凌背诵道:&ldo;一天不练手脚慢,两天不练丢一半,三天不练门外汉,四天不练瞪眼看!&rdo;师傅喝道:&ldo;知道还偷懒!&rdo;大伦在一旁帮腔:&ldo;师傅,雪凌昨病了,发烧。&rdo;师傅白了他一眼,看着雪凌道:&ldo;没你说话的份儿。去!这一阵,我早看出来了,你这丫头,里出外进的,心都浮了!&rdo;雪凌委屈得要哭了:&ldo;冬练三九,夏练三伏,我没一天偷懒,爹!&rdo;她这一声爹出口,大伦呆了。师傅走后,大伦急切地问雪凌,师傅怎么是她爹?雪凌抹泪告诉大伦是她干爹,原来雪凌从小是个没人要的孤儿,是师傅收养了她,又教她学戏。大伦吃惊地问她为何连爹都不能叫。雪凌含泪说:&ldo;台上不让艺,台下分父子。这就是梨园里的规矩。师傅就是师傅。&rdo;大伦怜悯地问:&ldo;雪凌,你也是孤儿?&rdo;雪凌点了点头,大伦顿时联想到了自己,紧紧地握住了雪凌的手……

3

一晃三年过去了。三年里队伍南征北战,志豪夫妻断了大伦的音讯。

这三年里,大伦白天蹲着干活,夜里就偷偷模仿师傅,对着园子里的菜,拿挑水的扁担演戏。这天,大伦正用牛皮水壶喝水,雪凌拿着两件新褂子进来,递给他一件:&ldo;大伦,给。秋风凉,给你个褂子。&rdo;大伦摇头道:&ldo;不,给你爹穿吧。&rdo;雪凌说:&ldo;少废话。我给爹也做了一件。&rdo;雪凌看他还在蹲着,道:&ldo;三年蹲矮子,春去秋来,时光真不短了。大伦,你真行!你看扁担都磨得油光光的。&rdo;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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